㈠ 文艺学是干什么的
文艺学是重点学科,有比较深厚的学术积累。
20世纪中国文艺学,可以说是从总体上走了一条西方话语主体的道路。在这条道路上,上,上半叶可以说是自由主义化化的,后半叶却是规范主义的。而规范在一定意义上意味着制约与僵化,绝对的规范则意味着绝对的制约与绝对的僵化。遵循自然的法则,当一事物达到了某种绝对的制约与僵化状态,也就势必要走向其反面。20世纪最后20年的文艺学研究的"革命"与"繁荣"也就成了最好的证明。然而,20世纪最后20年的文艺学建设,其关注的焦点却更多的是观念的更新,而对文艺自身的规律却很少有系统的探讨,所以,时至今天,文艺学的基础理论研究仍然相对薄弱,改变种状况,只有理论思维的鼎新和思维视野的拓展,这就自然首先涉及到其研究的方法的重建问题。本文试图就如何进行方法重构的问题做一初步探索,以引来大家们对这一问题的广泛关注。
思想、观念与方法
当人们迫不急待地落下20世纪的帷幕而兴匆匆跨进21世纪的大门,"文艺学研究向何处去?"就变成了一个问题。而对这一问题的思考,直接地源于文艺学界对20世纪(更直接地讲,是对20年来)文艺学研究的整体成果的理性反思。
第一、从认识论与实践论的角度看,"观念"与"方法"是有所区别的:所谓"观念"是意指我们看待世界、观照事物的基本态度及其所表现出来的价值取向,或者说是我们认识世界、思考事物所获得的特定的思想(思维成果),这种特定的思想展开为我们看待世界的基本态度和评价事物的基本倾向。而"方法"则意指我们求取解决思想、说话、行动等方面的问题的门路、程序。这正如我们面对一件具体的事物,它首先涉及可不可以做的问题,然后涉及到--如果可以做,将怎样去做(好这件事)?不可以做,又该来如何处理(它)--的问题。前者,属于观念的范畴;后者,却属于方法的范畴。如果从思维角度看,观念侧重于思维的形成,而方法注目于思维的操作。所以,"观念"属于认识论的范畴,而"方法"却属于实践论的范畴。
第二、从本体论角度看,观念与方法又具有同构性。这在于:"方法"作为我们人求取解决(思想、说话、行动等方面的)问题的门路、程序,它的思维构成要素是其基点性(即求解问题的出发点和立足点)、视角性(即面对问题的特定处境性和求解问题的特定角度)、视野性(即求解问题时其思维可以达及的空间域度和最后极限)和层面性(即求解问题所能达到的深度)。从这个角度看,基点性、视角性、视野性,层面性--此四者构成了"方法"的生命整体状态,在这一生命整体状态中,方法的基点性是人选择方法和和运用方法的立足点,或者说人求取生存、看待生活、开创生命的基本立场,和解释对象、破译世界、解答困惑的思维出发点;方法的视角性是我们认知事物、探求事理、思考问题的思维高度;而方法的视野性是我们看待世界、反省自我,理解生命的思维广度;方法的层面性则是我们领悟生命、洞识生存的深度。
而任何方法都是人的方法,所以,从方法的人本本质角度看,任何方法都首先体现为一种有关于人的生存态度,一种属于人的思想和智慧,一种赋形于对象(世界、事物、人、问题)的基本思维框架和价值判断体系(即世界观)。
第三、能够把观念与方法融为一体的方法,是本体性方法,或者说称之为哲学的方法。哲学的方法不仅是一种思维的方法,它首先是一种思想的方法。在其最高的层面上,哲学的方法就是一种思想的方法,这种"思想的方法"被传统地称之为"世界观",而作为思想的方法的"世界观"要转换成为解决具体问题的实践操作方法,其间必须面临一个中介的贯通,这个能够贯通此二者的中介就是认识论层面的"观念",这个认识论层面的"观念"是由世界观演绎出来的看待对象的基本态度与价值取向,它包含了其生成这个"基本态度"的世界观的特定思维基点、思维视角、思维视野和思维层面。它在我们的习惯性意识里面叫做"方法论"。这即是说,对思想方法的思考就构成了哲学本身;而对"态度"和"价值取向"的思考则是方法论,而对思维操作技术(方法)的思考,则是实践论。
第四、一种哲学必然产生一种本体性方法(即"世界观"),这种本体性方法必然蕴含着具体的思维观念(观念性方法)和思维方法(操作性思维工具)。但一种哲学的本体性方法却往往可以生发出多种认识的观念和操作的方法,因为,看待世界和事物的基点和角度可以是相同的,而其"看"的视野和层面则完全可以不相同:一种本体性方法可以演变出多种方法论和实践论来。如唯物主义的本体性方法,则可以产生出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机械唯物主义等方法论和实践论;再如结构主义、系统论、信息论、控制论等科学的方法论,都可以说是物质主义的哲学方法孽变出来的理性思维成果。
第五、一种哲学的本体性方法,可能生发出许多的认识论观念和思维操作技术(即解决问题的具体思维方法);而一种科学的方法论则同样可以孽变出多种思维操作技术。但无论是哪种性质与情况的"生长",都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具体的对象,即任何方法论意义上的科学方法要转换成具体的求取解决问题的实践论意义上的方法,都必须要所求取解决的具体对象的参与,否则,其对方法论意义上的科学方法的运用也就变成了生搬硬套,这种生搬硬套虽然有表面上的热闹,却最终无益于问题本身的求真正解决。20世纪80年代文艺学界的方法论热以及后来一直持续不断的对其它领域的方法(包括哲学的方法和科学的方法)的标新立异,却最终只获得了"观念更新"的效果,而对文艺学的基本理论建设没有带来任何有益的帮助的深层次原因,也就在于如上的思想的混乱所造成。
由此不难看出:第一,文艺学的思想可以某种哲学的思想为武装,但文艺学的思想绝不可以以某种科学的(认识论)观念来代替。第二,文艺学的方法论可以来自于外部,但并不等于说文艺学的方法论就必须是外部的--外部的方法论在有时可以帮助我们更新观念、打开视界,但如果一味地依赖于外部的方法论,则有可以从此迷乱我们的心智,朦胧我们的视野,模糊我们研究的具体对象,使我们找不到真正求解问题的途径。第三,任何外部方法论的导入文艺学领域,它的不可置疑的功能是观念的撞击,但这种被导入的方法论观念要成为研究文艺学的思维方法和思想方法,还必须经过文艺学的研究对象的消化与溶解,否则,如果生硬地、盲目的、一厢情愿的把某种科学的方法论(观念)视为研究文艺问题的最佳思想指导(本体性方法)和具体的思维操作技术(方法),那只能给文艺学研究带来新的迷茫与混乱、浅薄与荒疏,最后将使文艺学走向名存实亡的"空壳"状态。
生态化综合:两种传统精神与方法的融统
加强文艺学的基础理论建设,之所以首先要寻求研究方法的构建,就在于构建文艺学方法,实际上是寻求构建新世纪中国文艺学的学术话语平台。如何构建中国文艺学的话语平台?这必然涉及到对文艺学研究的传统的正确看待与选择。
文艺学的研究传统之于我们有两个:一个是西方传统,一个中国古典传统。这两个传统既具有许多方面的同构性,又具有文化风格、或者说思维路径和思维方向上的差异性。
"中西方不同之处在于:西方很早就把理性当作内在自主的活动,所以理性包含着一个辩证的过程,其自身的发展受历史发展的影响不大,它的发展代表理性的不断突破,也就是方法意识的不断突破。科学的发展就是个证明。与此相反,中国哲学中方法潜藏在本体意识中,并不把方法脱离本体意识加以独立考虑。只有在外在的社会、政治因素需要时才显现出来。所以中国人的方法往往是要解决问题,受现实条件的影响。中国人的方法和思考都是一个整体,跟西方的分析哲学正好是个对比。中国的方法论是由现实问题造成的,否则对思辩和理性的反省就会被认为没有意义,所以就过去看,中国的逻辑没有很好发展,就是这个原因。 "
西方人的理性思辩的文化风格,不仅推动了西方科学的繁荣,而且开辟了分析主义和技术操作主义的道路,或者说由于西方文化的思辩风格,开辟了西方人的分析主义和技术操作主义航向,由此,推动了科学的发展与繁荣。在这样一种思维与文化操作背景上展开的西方文艺学,也就自然体现出了两个基本的倾向:一是文艺学研究的分析主义道路,二是文艺学研究的科学主义方向。前者展开为一种局部动力学的思维倾向和文本主义情结;后者表现为理论构建的体系化和理论探索的解构性--即文艺学研究的理论体系的构建与消解,往往不是以其所研究的特定对象范围内容的演变为直接的动力,而是以科学发展为催化剂。
与此相反的是:感受直观是中国人的文化风格,在这样一种文化风格的规范下,体验性构成了中国人最基本的思维倾向。体验往往动力于现实,局限于现实,体验同时又倾向于整体--或者说企图从现实出发来对整体的直观把握。"中国人是本体的,西方人是分析的。发挥一下也可以这么说:中国人重视整体的和谐,西方人重视分析和差异。中国人的这种思想主要来源是易经哲学,其中有一个要点,整体思考并不是表明它没有辩证性,它强调从多归结到一,统一的观念非常强烈。相反,西方哲学是按分析差异的原则建立起来的,由一到多进行分析。要了解一个事物,首先要了解它的结构,层层深入。以上不仅是方法的差异,也是本体的差异。中国人的本体是整体。 "在这样一种文化背景和思维框架的规范下,中国文艺学研究也同样展开为两种基本倾向:一是文艺学研究的心灵主义道路:二是文艺学研究直观经验主义方向。前者展开为一种神秘主义的整体动力学思维倾向和行为(过程、状态)主义道路;后者表现为经验描述的非体系性和理论探索的筑塔性--即文艺学研究注重于个体体验与经验的直观和直观的经验的发散性记录,这种以对经验直观和直观经验的东西的发散性记录,更多的不是同中求异,而是基于异中求同。这就是中国古代文艺学之博大精深--而又缺乏严密的逻辑体系的原因;这同样是中国古代文艺学更倾向于筑塔性,而较少解构驱动力与激情的原因。
进一步地看,西方文艺学之所以要走一条存同求异的思维道路,就在于它以科学为直接动力源与催化剂--科学的深层动机与终极目标是在存同求异的解构,科学存同求异的基本方法是分析。而中国文艺学之走了一条存异求同的道路,就在于它以现实的伦理准设和政治规范为直接的动力源与催化剂--伦理准则和政治规范的深层动机与终极目标是追求存异求同的筑塔,伦理与政治存异求同的基本方法是经验直观或经验直观。换句话讲,西方文艺学的发展走的是一条理性主义的科学道路,而中国文艺学的发展走的是一条经验主义的生活道路。这就是20世纪中国文艺学从很大程度上悬置自己的文艺学传统,一厢情愿地踏上西方话语主义的道路--这一相对漫长的过程中,除了观念的频频更新之外,难以获得自身研究方法的建立和基础理论的深入探索的根本原因。
客观的认识传统,其目的是正确的选择与运用传统。当我们粗疏地清理出中西文艺学的整体性思想原则和思维路向,就不难发现:西方文艺研究的基本思维传统是科学理性,其基本的研究方法是分析与综合;而中国的文艺研究传统是人伦化的生态理性,其基本的研究方法是整体领悟与经验直观。因此,客观地看待传统与正确地选择传统,不仅要客观地看待西方文艺研究的传统,更指客观地看待中国的文艺研究传统。21世纪中国文艺研究要有所新的突破,要能获得更新的思维视野,必须要从这两个传统中吸取精华,综合其西方文艺研究传统中的科学理性精神和分析与综合的研究方法,与中国古代文艺研究传统中的人伦化的生态观念和整体领悟与经验直观的方法--于一体,形成具有时代精神特征的新思维、新方法。这应该是21世纪中国文艺学研究走出自我困境,寻求方法与理论重构的基本思维路向。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讲,生态化综合方法之作为文艺学研究的基本方法成为可能,正是对文艺学研究的两个传统的基本精神和研究方法的融统与提升。
生态化综合:对象的要求性与学科使命的融统
无可讳言,文艺学是以文学为其研究的基本对象的,文艺学研究的思维路向、思维视野、思维方法的生成,从根本上受制于研究者对文学的认识与定位:对"文学"本身的认识与定位,也就目然生成起文艺学研究的特定视野、观念与方法。
就其一般意义上讲,文学是一种话语行为。文学之作为一种话语行为成为可能,就在于其有"人":文学是人的话语行为和有关于人的话语行为。前者揭示了文学是人为的--文学是作家的话语行为;后者展示着文学的为人性--文学是有关于人的历史、人的现实、人的理想的话语行为:文学是扎根于人的存在历史、立足于人的现实生存境况并着眼于人的理想生活的话语行为。因而,文学是人对人的话语行为--文学既是现实生存中的人对理想状态中的人的话语行为,更是理想状态中的人对现实生存境况中的人的话语行为。这就是人们历来把文学称之为人学的根本原因。
文学应该是人学!但"文学是人学"中的"人",既不是抽象的政治的人,也不是片面的伦理的人,更不是观念意义上的文化的人,而是历史语境和现实生态困境双重挤压中的生物文化人和文化生物人。因而,文学就是以一种特殊的(即虚构的、陌生化的和形式化的)话语方式,来对生态过程中的人的人性美丑的形象咀嚼,生存的沉痛体验,社会历史的美学反思和诗学批判。文学作为人学,是对人的生存的启蒙、塑造、新生与开辟,是对人的存在的展布与照亮!
"他们应该相信,恐惧是存在的一切事物中最可憎的东西:一旦相信了这一点,他们就应该永远抛弃恐惧,而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只留下人类心灵的古老理想--爱情和荣 誉,怜悯心和自尊心,同情心和自我牺牲精神,没有这些,文学就被阉割了,被扼杀了。只要他们还没有做到这一点,他们的工作就会被人咀咒。"
"人相信,人不仅能挺得住,他还能嬴得胜利。人之所以不朽,不仅因为在所有生物中只有他才能发出难以忍受的声音,而且因为他有灵魂,富于同情心、自我牺牲和忍耐的精神。诗人和作家的责任正是描写这种精神。作家的天职在于使人的心灵变得高尚,使他的勇气、荣誉感、希望、自尊心、同情心、怜悯心和自我牺牲精神--这些情操正是昔日人类的光荣--复活起来,帮助他们站立起来。诗人不应该单纯地撰写人的生命的编年史,他的作品应该成为支持人、帮助他巍然挺立并取得胜利的基石和支柱。"
文学存在与展开的这种自我规定性,事实地构成了文艺学研究的思维起点,并历史地构成了它的研究视野与方法:文艺学研究既是对文学话语行为何以生成的审美规律的研究,同时又是对人的历史性存在和现实生态境况与未来生存希望的研究。文艺学研究不仅要具有人的历史眼光,更应该具备人的生态视野。而历史不仅仅是一种过程,它首先是一种状态,一种境遇,一种存在向生存展开的场运动。同样,生态不仅仅是个别、是具体,而首先意味着整体状态。所以,当我们从文艺研究的对象--文学自身出发,将人的历史眼光与人的生态视野融统起来,也就形成了生态化综合的研究方法。
如果站在更广阔的视野来看,人类(当然包括民族)进步与文明的标志是文化的创生与繁荣,而创生文化与繁荣文化的基本方式(与途径)有三:一是科学的发展与技术的进步;二是哲学、思想的追问和美学精神的鼎新:三是文学、艺术的创造。在这三种文化创生的方式中,文学艺术是其先锋形态,科学、技术是其中坚力量,哲学、思想和美学探索是其殿军力量。文学和艺术作为人类文化创生的先锋形态,是其感性形象的。这种感性形象的文化创生行为的源源不断的精神动力恰恰哲学、思想和美学精神,同时,这种感性形象的创生行为又为特定的时代性哲学、思想和美学精神的创生源源不断的开辟着新的道路、方向,开阔出新的视野、疆域。这样,文艺学也就在文学与哲学、美学以至史学与文化学之间架通了桥梁。
概括地讲,文艺学的自身定位,客观地层开为三个方面:第一,研究的对象定位--历史化的时代文学的人本生态规律与演变发展的文化态势:第二,研究的范围定位--文艺学研究的范围是生态中的人性困境对文学的激励与文学对在生态困境中突围的人的人性塑造;第三,研究的功能定位--文艺学研究的基本功能是承担起沟通、连终作为先锋文化的文学与殿军文化的哲学、美学的桥梁:通过文艺学研究,把时代哲学、思想和美学理想作为最新鲜的营养输送给文学,使它永远保持文化先锋的强劲创生力量与智慧,为时代生存更新更广的精神生存空间;与此同时,通过文艺学研究,为时代哲学、思想的超越性突破与美学理想的整体性刷新,提供新的视野,新的范式,新的人性探索的参照系。
从这个角度看,文艺学研究,不仅具有跨学科、跨领域的整合形态,更具有网络具体与抽象、现实与理想、个别与整体的生态整合功能。
"1、理论是跨学科的--一种具有超出某一原始学科的作用的话语。2、理论是分析和话语-一它试图找出我们称为性,或语言,或文字,或意义,或主体中包含了些什么。3、理论是对常识的批评,是对被认定为自然的观念的批评。4、理论具有反射性,是关于思维的思维,我们用它向文学和其它话语实践中创造意义的范畴提出质疑。 "
美国文艺理论家升纳森.卡勒这段关于"文艺理论"枸成的条件的论述,非常清晰告诉了我们:
第一、文艺学应该是一门理论,由于它是"一门理论",所以它应该有其专门性--即专门的研究对象,专门的研究范围,专门的研究方法,专门的思维形式,专门的话语系统。
第二、文艺学作为一门专门的理论,它应该是跨学科的,而它的跨学科性,从根本上讲是由它所研究的特定对象使之然--即文学作为人类文化创生的先锋形态,对它的研究本身就需要借助于跨学科的思维、视野、方法、材料。
文艺学的"跨学科性"不仅是指文艺学研究具有哲学的内涵,也不仅仅指文艺学的研究具有美学品质与诗学功能,更不能单纯地理解为文艺学的研究具有人类学和文化学的视野;而且,文艺学的研究回避不了语言、历历史、宗教、生物物种性--文艺学的研究同时也具有语言学的、历史学的、宗教神学的以及生物物种学的性质,必须要获得和具备一种语言学、历史学、宗教神学和物种学的视野;并且,文艺学研究更不可能无视文学的存在问题、生存问题和生态问题,所以文艺学研究还应该具备一种生态的视野、对存在的关注和生存的历史倾向性。
当我们这样来看文艺学的"跨学科"的学科性质,也就不难得出:文艺学研究的思维路向、视野、方法,不仅应该是综合化的,而且必须是生态化的。
第三、文艺学作为一门跨学科的理论,它的构建,是在对人类生存精神的一种特殊的话语体系的构建。这套话语体系应该是既有别于文学艺术话语,又应该相区别于其它所有的人文科学话语。文艺学研究的话语体系构建的这种独特性,正在于它的存在本身决定了它应该而且必须成为文学艺术和人文理论(尤其是成为文学艺术与哲学、美学、宗教)相磨励、相照亮、融通的精神甬道。
第四、文艺学作为一门跨学科的"理论",它真正的文化学作用、美学功能和哲学价值,最为集中地表现在它对思维的思维--即对人类文学艺术思维何以生成、嬗变、发展进行思维,对文学艺术话语创造提出质询,对人们在具体的生存运动中基于各种各样的功利而对文学艺术所形成的形形色色的、并且往往是自以为是的"绝对正确"与"正当"的常识性观念与企求提出反省与批评。因此,
第五、文艺学的基本文化创建任务是:1、捍卫文学与引导文学--并通过捍卫文学和引导文学而促进人类时代文化的繁荣、创造与更生:2、启示美学与激励哲学,并通过启示与激励而促进人类时代人文科学的生态建设与繁荣。文艺学研究要担戴起如此的使命,其研究的思维路向、视野、方法,必须获得一种生态整体的精神支撑和生态化综合的方法引导。
发展多形态的文艺学
在电子媒介时代(或曰电信技术王国时代、全球化时代等等),文学艺术及整个学术受到巨大冲击。20世纪末21世纪初,更有一个令人吃惊的命题传到中国来:“文学的时代将不复存在”、“文学将要终结”,甚至连哲学、精神分析学也“在劫难逃”(见美国着名学者J·希利斯·米勒教授2000年秋在北京召开的“文学理论的未来:中国与世界”国际学术研讨会上的发言),似乎文学以及哲学等等都将面临灭顶之灾。于是,近几年中国学术界有许多新的学术前沿问题倍受关注,并且引起热烈争论。例如,电子媒介时代给世界造成怎样的影响?“电信技术王国”使人们在生产方式和内容、生活方式和内容、思维方式和内容、感情方式和内容、感受方式和内容等方面发生怎样的变化?在全球化面前学术如何发展?文学会不会消亡?“生活审美化、审美生活化”是否导致艺术与生活合一?文艺与生活还有没有边界?文艺学向何处去?
学者们必须关注和研究这些(以及其他相关的)前沿问题,必须对美学界、哲学界、文艺界热切关注的问题进行思考和研究,并且作出积极的回答。
“电信技术”、“电子媒介”这个最富有活力和潜力的生产力的大发展,是使世界发生巨变的最重要、最根本的因素之一,也是引起目前学术发展和变化的根本原因之一。因此,当下人类生存境界、审美文化实践以及整个学术活动的内容和样态,都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而且未来的变化还难以预料。
学术要前进,固然必须继承和赓续,但更不能缺少超越和变革,特别是质的超越和变革。
虽然文学艺术和学术研究受到巨大冲击,如电子网络文化带给人们审美感知经验的浅表化、零散化及泛化,可能导致了美学学科结构的改变,审美文化的版图(无论是“面积”还是“结构”)也发生了巨大变化,等等;但文学不会消亡。既然文学不亡,随之,对文学(以及所有艺术)的领悟、思考和把握也会存在,故文艺学、美学也不会消亡。
如何发展文艺学?我的初步想法是:
1.发展多形态的文艺理论——哲学的、政治的、社会学的、心理学的、美学的、文本的、形式的、历史的、文化的……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协同作战、互补互动。艺术是极其复杂的多面的流动不居的审美文化现象。人本身有多深奥、丰富、广阔,艺术也就有多深奥、丰富、广阔;人本身有多难把捉,艺术也就有多难把捉。单一的艺术理论,它再优秀、再完美无缺,也无法全面揭示艺术的全部奥秘。因此,在艺术哲学领域,要海纳百川,各不同学派、各分支学科共同发展,共同繁荣。社会学也好,文化研究也好,“无国界”也好,“有国界”也好,“古典”也好,现代、后现代也好,主张古代文论可以现代转换也好,不主张现代转换也好……都可以按自己的设想进行艺术研究,但是,要尊重不同意见而不要剪除不同意见,不同意见可以互相商榷、论辩,但不要互相仇视。
2.中外一切好东西都“拿来”,以“需要”为准。然而,从理论的创造、生成及深化角度看,西方的许多最新或比较新的艺术哲学思想,在中国学界的传播工作中尚未得到实质性拓展和创造性转化。新时期理论家对于它们的研究与理论操作往往不到家。这其间,理论观点的复述往往代替了自己的创造,肯定性的介绍与阐释往往淹没了理智而审慎的批判,这必然使得在理论的拓进力度上显得不足。
3.文艺学必须在承认和研究生活与审美、生活与艺术关系的新变化、新动向的基础上,适应这些变化和动向,做出理论上的调整,对新现象做出新解说,甚至不断建立新理论。当然,对这些新变化、新动向也不能夸大其词,似乎艺术、艺术家在这种新变化、新动向之中,失去意义和价值,理论研究也失去价值。其实,这是一种误解。人类的整个生活和艺术,特别是那些所谓高雅艺术(剧场艺术、音乐厅艺术、博物馆艺术……)和艺术家作家的创作,并没有消失,恐怕也不会消失;对它们的理论研究也会存在,艺术哲学也会存在。还是那句话:人是最丰富的,人的需要(包括人的审美需要、审美趣味、艺术爱好)也是最丰富、最多样的。谁敢说,古希腊的雕刻、贝多芬的音乐、曹雪芹的《红楼梦》、泰戈尔的诗……过几百年、几千年就没人看了、没人喜欢了?谁敢说,以后就永远不能产生伟大艺术家?当然,艺术和美学会转换它们自己的存在形式。审美活动和艺术不断发展变化,可以有新的方式、形式、形态,变换无穷。审美不会消亡、艺术不会消亡,对审美和艺术的把握和思考不会消失,文艺学也会存在下去。
4.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论,必须随历史实践的发展变化而不断发展变化,随社会现实、审美活动和艺术的不断发展变化而发展变化。譬如,目前就急需对审美和艺术的新现象如网络艺术,广场艺术,狂欢艺术,晚会艺术,广告艺术,包装和装饰艺术,街头舞蹈,杂技艺术,人体艺术,卡拉OK,电视小说、电视散文,音乐TV等等,进行理论解说。再如,应该走出以往“学院美学”的狭窄院落,加强美学的“实践”意义和“田野”意义。美学绝不仅仅是“知识追求”或“理性把握”,也绝不能仅仅局限于以往纯文学、纯艺术的“神圣领地”,而应该到审美和艺术所能达到的一切地方去,谋求新意义、新发展、新突破。
总之,应该发展多形态的文艺学——哲学的、政治的、社会学的、心理学的、美学的、文本的、形式的、历史的、文化的……